阿尔勒，被誉为“高卢人的小罗马”，建立于公元1世纪的古罗马竞技场至今仍做演出场地在使用。如果有时间，在这个公元1世纪的场馆内看一场1888年2月到1889年5月，梵高旅居于此。梵高笔下的那幅著名的《夜晚露天咖啡馆》里的咖啡馆，至今仍保留在小镇中心。

 

 

不过，当站在梵高咖啡馆的门前时，却有些失落。梵高的画中，小小的咖啡馆突出在深蓝背景中，是黑夜里一处明亮、温暖的场所；却不知为何，觉得眼前这故意漆成黄色都有些别扭。向导低声告诉我们，还是不要在这家咖啡馆用餐，价格比周边餐馆高很多东西也不好吃。正是午餐时间，门前食客也真的并没有几个。

 

 

入内参观完罗马竞技场，下台阶的地方，看到立有梵高的一幅画作的图片，以及梵高写给弟弟提奥的信中关于此画的几句法文注解。向导翻译的内容已经记不太清楚，大致的意思是梵高去观看斗牛表演，吸引他的不是表演，是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和衣着美丽的姑娘。梵高一生血腥惨烈，充满男性力量和征服欲的斗牛表演看起来不是梵高的菜。正合我意。

 

 

 

圣雷米，是电影《达·芬奇密码》中反复提及的隐修会所在之一，还是法国籍犹太裔预言家诺查丹玛斯的出生地，他的著作《百诗集》经常同《圣经密码》等出名的预言作品相提并论。镇中心的小巷中有纪念他的小型喷泉雕塑。对预言感兴趣的朋友可以查阅相关资料，记载他在书中预言的很多历史事件被不断验证。据说，400年来始终再版并常盛不衰的书，全世界只有两本。一本是《圣经》，另一本就是《诺查丹玛斯大预言》。

 

 

不过，慕名来到圣雷米小镇的大多数人，包括我自已，却是因为梵高。1889年5月至1890年5月，梵高曾在这里的圣保罗修道院，即精神病院（现在已成为梵高博物馆）养病，这段时间，他的创作力如火山爆发，很多传世名作在这一年问世，包括那幅广为人知的《星空》。

 

 

我是个艺术小白。人到中年，从来没觉得自已有艺术细胞。几年前机缘巧合，随同一次伦敦艺术之行，才开始有了一点兴趣。梵高是不能错过的篇章，他的一生完美诠释了什么是疯狂的天才艺术家，只要你开始关注他那些绚丽色彩的画作，开始品读有关梵高的各类书籍，就不可能不被他痛苦和失败打动，激情和善良吸引，想走近他，了解他的渴望。

 

 

手拿向日葵的梵高雕像

蒋勋在《破解梵高之美》一书中关于《星空》这样写道:“梵高用拉长的点描笔触书写他与满天繁星对话的狂喜…像弥撒亚来到人间的大合唱，他要世人相信“奇迹“的存在，在漫长艰难的路走完之后，窗口坐下来，奇迹竟然就在面前… 许多研究者发现，从梵高病房的窗口看出去没有教堂与尖塔，所以星空下的风景并不写实…”这勾起了我无限好奇，没有教堂、没有尖塔、甚至没有柏树，那么梵高当年站在病房的窗口

—-到底，能看到什么呢？

 

 

所以，不顾同行艾克斯先生的抱怨，我坚持要第二次去圣雷米（第一次去太晚博物馆关门），终于进入圣保罗修道院的大门。走过手拿向日葵的梵高雕像，穿过长长的有些昏暗的走廊，我有些恍惚，是真的是画中那个走廊吗？画的名字真的是《精神病院的走廊》，而不是《医院的走廊》？因为之前我差一点把《阿尔勒医院的庭院》错认在这里。梵高走廊明亮撒满夏日阳光。

“颜色不是要达到局部的真实，而是要启示某种激情”（梵高）

 

 

馆内和楼梯旁边的墙壁上，挂满梵高作品的图片。从梵高开始创作到1890年7月离世，梵高创作了近千幅油画和水彩画，近千幅素描。他疯狂的工作也是诱发精神病的重要原因。“我根本不在乎，能长命百岁还是英年早逝；我觉得有一种义务，也可以说是职责，要留下点什么纪念我的感恩之心，并以绘画的形式表现出来”（梵高）

 

 

转上楼，终于来到了博物馆内梵高的房间。房间很小，先入眼帘的是墙上一副梵高自画像图片，几近全黑的色调让人顿时心情阴郁下来。自画像下面，靠墙放着一张黑色掉漆的铁床，床尾是一把旧木椅。我一阵小激动，这把椅子，是否就是当年梵高画的那把椅子？阿尔勒的“黄色房子”在一场大火中被焚毁，但是梵高1889年5月进入保罗疗养院时，是极有可能带来他的椅子的。可惜，椅子孤零零地立在墙角，没有任何说明。

床头是梵高的色迹斑斑的画架，画架上摆放着《太阳下收割的麦田》的图片。然后，是画架旁的窗！这就是星空之窗吗？我走进房间，站在窗口，四处眺望。真的，没有教堂、没有尖塔，没有柏树，甚至没有麦田，修道院低矮的院墙遮住院外的风景，窗外是寂静的庭院。岁月已经将一切改变，物不是，人也非。

 

 

幸好，那幅《星空》仍然在，星辰流转，云卷舒回，一株孤独的柏树伫立着，孤独地站立在天地间，像一种坚持，又像一种绝望。“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团火，但路过的人只看到烟，总有那么一个人能看到这团火，然后走过来，陪我一起。（梵高）

我站在窗前，心中向梵高致敬。孤独坎坷一生，也许他有俗世眼中的性格缺点，冲动鲁莽，但这正是梵高，他终其一生的倔强，渴望爱和被爱。希望我们俗世中的人，能多一点从容和慈悲，也许，现在，纽约、在黎、或许就是现在的北京宋庄，还有和他一样天才。

另一个方面，梵高是幸运的，他炽烈的情感和痛苦，最终找到一种方式，用画笔表达出来。而今世界上有数不清的人，试着理解他，并且尊敬他。“现在我知道，你想跟我说什么，你想说心灵如何受苦，你想说如何挣扎试图解脱，我告诉你，文森特，世界上没有生命，如你这样华美灿烂”（摘自唐.麦可林演唱的歌曲《 文森特》）

 

 

正在思绪万千的时候，艾克斯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“快来看，我知道梵高的星空为什么是漩涡状的了”，”你看这块玻璃一定是原来的，从这里望出去，一切都是漩涡状的”。金牛座的艾克斯先生，愿意用理智来诠释梵高，而我更愿意相信是幻象。

这不正是旅行的另一个意义吗？不用被规矩和书本所束缚，旅行中，给自已换一种眼光，给生命增加一种可能性的枝杈。只不过，艾克斯先生想要知道他的其正确性，需要去考证欧洲无色玻璃应用于建筑的具体时间，以及这个博物馆的历史改建过程，或者他需要考证那块玻璃究竟是无色玻璃还是有色玻璃。

 

 

下楼出去便是开阔的庭院一角。不再是梵高画中的样子，而今整齐地种满了薰衣草；可以想象7月份薰衣草的花季来临之时，香气满园。现在大部分游客是被普罗旺斯的薰衣草吸引去的，为什么梵高在普罗旺斯的两年里，却独爱金色的麦田和向日葵呢？

 

 

院中徘徊，抬头，忽然发现园中一棵杏树正果实累累，生长在梵高窗户的下方。春去秋来，让我想起梵高1890年春天画那幅东方韵味的《盛开的杏花》。你看画中杏树枝杈伸展的姿态，想象127年前的某个春日，楼上窗口伫立的梵高，忽然就被一枝伸展到窗前的盛开的杏花吸引，他拿起画板开始作画，世界如此静好，有他向往的远方，他内心安宁祥和，他的色彩如此纯粹且华美。

 

 

是呀，是呀，即使是艺术小白也没关系，在圣雷米只要心存美好，就一定能看懂梵高。就算世界再怎么喧嚣变革，总有那一块世外桃源藏在普罗旺斯。

我开始憧憬去荷兰的行程，阿姆斯特丹的梵高博物馆里有更多的未知和答案在等着，还有梵高的弟媳乔安娜女士，没有她，梵高的作品就不可能被世人所了解，我想知道她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？

 

 

“如果我后来是有价值的，那么我现在也是有价值的，
就象麦子就是麦子，即使一开始人们认为它是草”